作者简介

王芳，中国散文学会会员，山西省作协会员，现就职于《映像》杂志社。已出版散文集《沉吟》《关城怀古》《拈花一笑》以及人物传记《明心梅韵》。大型电视文化节目《伶人王中王》《人说山西好风光》《擂响中华》文字统筹。

忻州

车行在高速路上，沙沙作响。这一次，我将与谁相逢，出行之初我是没有预设的。这些年，行走在江湖上，已不若当初的好奇与迫切，抛却红尘繁华与往事尘烟，得遇谁都是缘分，只是淡淡地相遇，淡淡地分离，心与身圆融无碍，世间皆柳绿花红。

知道自己心之所住，但，与远去的人们相逢时，我还是掩不住的热血沸腾，挡不住的心潮澎湃，他们从历史的尘烟中走出，或横槊赋诗，或横刀立马，表情生动，言语铿锵，他们与他们的时空同时归来，我站在时空这一端，不由自己。

元好问

一场大雨，阻隔了我寻访的脚步。

可是，近在咫尺。

却原来咫尺也如天涯。

雨幕中，一座雕塑冷寂寂地站立，目光深邃，望着远方。望着远方的目光中，有忧伤、有叹息、有倔犟、有悲凉，只有那棱角分明的肩颈能看得到坚毅。

雨幕中，天的悲泣笼罩四野，树木摇晃，花朵凋谢。极目环顾四周，莺声燕语渐渐淡去，从雨帘中走出一个身影，时间分明回到了公元年农历9月4日。

这一天，忻州南韩岩村，元好问（字裕之，号遗山）魂兮魂兮归故里。

这一天，是不是如同今天一样，天空掉下了这么多的眼泪？我想应该是的，这是他的故乡，故乡的山川草木知道应该怎样迎接它的孩子，只是史官所记甚少，我们无法回溯。但许多事冥冥中自有暗喻，人们看不真切了，得去悟。

这一天的67年前，也即公元年，元好问出生，史载他是太原秀容人，也就是正宗的忻州人，他的祖上是北魏拓跋氏，是鲜卑族，细细追来，鲜卑也是匈奴的一支，匈奴是黄帝的后代，自古华夏是一家，哪存在民族融合呢？

北魏孝文帝拓跋宏迁都洛阳入主中原以后，推行汉化改革，率王族改为单姓“元”，西魏改回拓跋氏，到了隋朝，又改回汉姓元氏。元好问便是这样的鲜卑皇族。他的血统很厉害。

拓跋宏（年10月13日—年4月26日），又名元宏，即北魏孝文帝。中国历史上杰出的少数民族政治家、改革家。是献文帝拓跋弘的长子，生母李夫人。在位时间（年-年），即位时仅5岁，改年号为延兴。

由于北魏实行子贵母死制度，拓跋宏在被立为太子时，生母即被赐死，由祖母冯太后抚养成人。拓跋宏即位时年纪太小，由祖母冯太后执政，对鲜卑人建立的北魏朝廷进行了一系列中央集权化的改革，孝文帝便受此影响。年，孝文帝正式亲政。亲政后，进一步推行改革。他先整顿吏治，立三长制，实行均田制；年，他以“南伐”为名迁都洛阳，全面改革鲜卑旧俗。并鼓励鲜卑贵族与汉士族联姻，又参照南朝典章，修改北魏政治制度，并严厉镇压反对改革的守旧贵族，处死太子恂，这一举动使鲜卑经济、文化、社会、政治、军事等方面大大的发展，缓解了民族隔阂，史称“孝文帝改革”。

年4月26日，孝文帝崩于谷塘原之行宫，享年33岁，谥号孝文帝，庙号高祖，葬于长陵。[1]

元好问八岁即能作诗，而我今日年近半百依然辗转反侧难成诗。元好问年轻时就拜名师、交诗友，很快成为众所公认的“元才子”，他的一生，深造、应举、为官，也创作。他为官时善政卓著，写下许多“丧乱诗”，连清代大诗人赵翼都在《题遗山诗》中说：国家不幸诗家幸，赋到沧桑句便工。他作诗人，又是文人底色铸就为官路。身经离乱的他，金朝灭亡后，鲁豫冀晋都留下了他的身影，年在觐见忽必烈后，返回忻州。

并州雁、晋阳城、汾河路、紫荆门、石岭关、系舟山、滹沱河，“千里故乡千里梦”，这些我们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景物，都次第入了他的梦，河南、聊城、冠氏，千里奔波，故乡千里，没一刻敢忘，故乡的深情化作了存世的一千多首诗、三百多首词。

鲜卑族是继匈奴之后在蒙古高原崛起的古代游牧民族，属阿尔泰语系蒙古语族，兴起于大兴安岭。为魏晋南北朝对中国影响最大的游牧民族，起源于东胡族，分布在中国北方。秦汉之际，东胡被匈奴冒顿单于打败，分为两部。分别退保乌桓山和鲜卑山，均以山名作为族名，形成乌桓族和鲜卑族，受匈奴奴役。所以鲜卑族的风俗习惯同乌桓、匈奴相似。

公元45年鲜卑跟随匈奴侵扰边境，鲜卑才作为民族实体被中原王朝所知。匈奴分裂后，鲜卑族逐渐摆脱其控制。85年和87年，鲜卑两次攻打匈奴，反抗压迫。91年，受到东汉和南匈奴打击的北匈奴被迫迁往中亚，鲜卑族趁机占据蒙古草原。

十六国时期，鲜卑各部落趁中原混乱不堪，先后建立国家。年，拓跋部建立北魏，并在年统一北方。年，北魏孝文帝拓跋宏迁都洛阳，大举汉化。年，北魏分裂为东魏和西魏。年，北周取代西魏。鲜卑族共建立十个国家。另外在青海、甘肃一带，还有由鲜卑慕容部分化出来的吐谷浑政权，直到年才被吐蕃吞并。

今日站在遗山墓前，举步维艰，人声淹没在雨声之后，穷尽智慧，众人也只有那一句“恨世间，情是何物，直教生死相许”，这首他十六岁时写下，又在年老后改定的诗句，我们背不出全部，可这些句子在跨越几百年的时空后，象今日的电闪雷鸣一样，穿插入中华文化史，轰鸣于中华文脉中。一声声咏叹，一年年追忆，世人只能是“狂歌痛饮，来访雁丘处”了，仔细想想，有这一首诗傲视千古，也足矣！

是的，他被人诟病，认为他在金朝生死存亡之时，向大元中书令耶律楚材上书，推荐了54个文化人，请求保护任用，这是坏了名节。其实，他是“横身于利害相磨之场而莫之避”，他是挽救了中原文化，他是以挽救天下斯文为己任的，这是大气节，与不知变通的小名节相比，是云泥之别。

他终生不仕元，余生这样渡过，可有几人懂得他心底里的痛与伤呢？

金朝（年－年）是中国历史上由女真族建立的封建王朝，共传十帝，享国一百二十年。

女真原为辽朝臣属，天庆四年（年），金太祖完颜旻统一女真诸部后起兵反辽。于翌年在上京会宁府（今黑龙江省哈尔滨市）建都立国，国号大金，建元“收国”。并于年灭辽朝，两年后再灭北宋。贞元元年（年），海陵王完颜亮迁都中都大兴府（今北京）。金世宗、金章宗统治时期，金国政治文化达到巅峰，金章宗在位后期由盛转衰。金宣宗继位后，内部政治腐败、民不聊生，外受大蒙古国南侵，被迫迁都汴京开封府（今河南开封）。女真贵族大肆占领华北田地，奴役汉族，使得双方的冲突加剧。当金朝国势衰退时，汉族纷纷揭竿而起。年，金国在南宋和蒙古南北夹击下覆亡。

金朝鼎盛时期统治疆域包括今天的中国大陆淮河北部、秦岭东北大部分地区和俄罗斯联邦的远东地区，疆域辽阔。

金国作为征服王朝，其部落制度的性质浓厚。初期采取贵族合议的勃极烈制度，后吸收辽朝与宋朝制度后，逐渐由二元政治走向单一汉法制度。

军事上采行军民合一的猛安谋克制度，其铁骑兵与火器精锐，先后打败周边诸国。

经济方面多继承自宋朝，陶瓷业与炼铁业兴盛，对外贸易的榷场还掌控西夏的经济命脉。

金朝在文化方面也逐渐趋向汉化，杂剧与戏曲在金朝得到相当的发展，金代院本为后来元曲的杂剧打下了基础。

寒波淡淡起，白鸟悠悠下。

今日的大雨如注，莫非是他的申诉吗？也或者是他的倾诉，倾诉尽亡国怨，倾诉尽名节累，倾诉尽这一生的才情纵横与忧国忧民。

而我们面对他，却只能一遍遍地吟诵一首残缺不全的《雁丘词》。

汗颜。

萨都剌

元好问离开15年后，萨都剌来到人间。

没有人提起萨都剌。

在代县的边靖楼上，静静地伫立。

面前的五台山脉蜿蜒而来，环抱着这座古城，不远处的阿育王塔，给这纵横千里的刀光剑影中送来点点佛光。

我看过张卫平先生的《歌太平》，于是我在这边靖楼上，想起萨都剌。

不问他的祖籍，西域回族，姓答失蛮，这般的难记。这都不要紧，在我们约定俗成的规矩中，祖父所在地就是籍贯，萨都剌自他爷爷起，就来到代州了，所以他就是代州人，也就是地道的代县人。

五台山（MountWutai），国家AAAAA级旅游景区，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，国家地质公园，国家自然与文化双重遗产，中华十大名山，中国佛教四大名山，世界五大佛教圣地。位于山西省忻州市，介于北纬38°50—39°05、东经°29—°44之间，总面积.88平方千米。

《名山志》载：“五台山五峰耸立，高出云表，山顶无林木，有如垒土之台，故曰五台。”五台山是中国唯一一个青庙黄庙共处的佛教道场。截至年，五台山有寺院47处，台内39处，台外8处，其中多敕建寺院，多朝皇帝前来参拜。著名的有：显通寺、塔院寺、菩萨顶、南山寺、黛螺顶、广济寺、万佛阁等。

年5月，中国避暑名山榜排名”发布，五台山在中国避暑名山榜中排第02名。

萨都剌爷爷怎么来到这里的？他爷爷辈人所做的事，就是从草原深处一路往南征战，铁蹄踏碎山河，建立一个他们理想中的血性战国，这正是让元好问痛苦的地方，元好问心灵的伤口来自于萨都剌爷爷们的拚死征战，他们的功绩越大，对元好问的心理伤害越大，只是他们彼此看不到因果。这一片山河被征服之后，萨都剌的爷爷奉命留在了雁门关。守卫边关，守卫这一块被他们碾碎的土地又成为他的职责，他们与雁门关，与雄关险隘还有这片辽阔的山河融在了一起，破碎了再重建，建好了再征战，中国的土地几千年陷入这种轮回中。

之后，萨都剌的父亲也镇守雁门关，直到萨都剌出生。

萨都剌7岁时，忽必烈的马队载着战士们一举南下，灭掉南宋，从此中国历史上多了一个版图很大的帝国——元朝，一个纳入了中华文明序列的蒙古人建起的国家。

萨都剌经过商，失败了。考中过进士，做过官。不愿与人同流合污，晚年，山水画图成为他的精神归宿，他在山水的徜徉中，假装醉了。

萨都剌眼见着大元朝的凋敝，而不能左右，“休唱后庭旧时曲，六朝宫殿芦萧萧”，他早已感知到帝国的命运，无奈世事难料，空余叹惜。纵有青云志，佐国手，又能奈何？这是萨都剌的悲哀。

萨都剌（约—）元代诗人、画家、书法家。字天锡，号直斋。回族（一说蒙古族）。其先世为西域人，出生于雁门（今山西代县），泰定四年进士。授应奉翰林文字，擢南台御史，以弹劾权贵，左迁镇江录事司达鲁花赤，累迁江南行台侍御史，左迁淮西北道经历，晚年居杭州。萨都剌善绘画，精书法，尤善楷书。有虎卧龙跳之才，人称燕门才子。他的文学创作，以诗歌为主，诗词内容，以游山玩水、归隐赋闲、慕仙礼佛、酬酢应答之类为多，思想价值不高。萨都剌还留有《严陵钓台图》和《梅雀》等画，现珍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。

萨都剌死去14年后，大元朝灭亡了，明王朝的骑兵把他们撵回了草原深处。草原中来，又回到草原，又一个轮回。

而风声过后，忻州这块土地上，留下了一本《雁门集》，以华彩的辞章照亮了元朝的上空。

如果说元好问是金代奇才，而萨都剌就是元代诗杰。

杨业

同样是代县，文臣换成了武将。

时光却得往前追溯。

这是公元年。

《宋史》载：业力战，自午至暮，果至谷口，望见无人，即拊膺大恸，再率帐下士力战，身被数十创，士卒殆尽，业犹手刃数十百人，马重伤不能进，遂为契丹所擒，其子延玉亦没焉。

杨业死了，于萧萧朔风中。

杨业（？—年6月18日）[1]，原名重贵，戏说中又名杨继业。原籍麟州，后徙并州。北宋名将。官至云州观察使、判代州，赠太尉、大同军节度使。[2]

杨业少时倜傥任侠，善于骑射，喜好打猎，猎获总比他人多。读书不多，但忠烈武勇，甚有智谋。北汉建立后，年仅弱冠的杨业即追随北汉世祖刘崇，任保卫指挥使，以骁勇远近闻名。后屡立战功，迁升建雄军节度使，国人号为无敌。宋太宗素闻杨业之名，于北汉灭亡后，遣使召见杨业，授右领军卫大将军。累迁代州刺史兼三交驻泊兵马部署。

太平兴国五年（年），杨业在雁门关大破辽军，威震契丹。雍熙三年（年），随军北伐，因监军王侁威逼，毅然要求带兵出征。结果在狼牙村中伏大败，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，于陈家谷力战被擒。杨业无限悲愤，为表白忠心，绝食三日而死。追赠太尉、大同军节度使。[3]

但，他的身影远远地抛开了宋史，金戈铁马、威风凛凛地站在了中国历史中。他与辽军死战，他最后是否被擒，成为人们分成两面时常作为茶余饭后的对垒谈资，即使这样，也没有淹没了他的光芒与威名，他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，活在人们的心里，活在粉墨春秋的戏曲史上。

《金沙滩》《两狼山》这些剧目，杨业死去多少年，就存在了多少年，一代又一代传承，有多少人扮演过杨老令公？恐怕已经是一个很难统计的数字了，杨老令公的存在，让文武老生这个行当光辉不朽。从高台、舞楼、乐楼到戏台，舞台换了又换，但无一例外的是，杨老令公碰死李陵碑的那一刻，我们的心上升起如许悲壮，那是中国人心头最原始的情感，每个人都刻骨铭心。

鹿蹄涧的大门敞开，因为杨家祠堂在等待，等待一群叫做作家的女人。同为女子，祠堂前的女子锣鼓威风震天，那些女人仿佛有杨门女将附体，她们在一敲一击中，发泄出俗世中无数悲欢。

仿佛置身飒飒战场，杨家颦鼓动地来，敌军闻鼓而丧胆。

与他们相比，我们这些女人平白地多了娇骄二气。

祠堂在，戏台在，故事都在，门前的古槐记录了一切，只是没有言语。

祠堂里的神像安坐，院内的石碑高卧，寂寂的时空内，我们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不是历史的历史，一次次地为杨门忠烈赞叹，可是真想去说点什么的时候，才发现，平日里那些纷繁复杂的词语竟然早已逃匿。

杨业不是忻州人，准确地说，不是山西人，是陕西人，生于鳞州，他原是北汉将领，后降北宋，人称“杨无敌”，但他在忻州这块土地上，献了青春献终身，献了终身献子孙，以至于整个家族为了大宋的边关凋零殆尽。人虽去，但这块土地记下了他，雁门关记下了他，金沙滩记下了他，这里的百姓记下了他。

走在雁门关内外，提起杨家，又有几个人说不出一些故事呢？

祠，慎终追远，这是人们对一个人最好的怀念。

踏在这块土地上，不知道哪一丛草丛中就有杨家将的呜咽，宋辽在这里多年交战，许多人的骨血已化作泥土，这里的花草树木都承载着忠臣武将的魂魄，在暗夜里铮铮作响。从古至今，杨家都是北宋的长城。

可杨业死后的北宋，难逃被灭的命运，但不是被与之交战的辽国所灭，而是被金国所灭。年金灭辽，年金灭北宋。辽也好，金也好，多年纵横驰骋，却常常不被写入中华文明序列，唐宋元明清，它们在哪里？历史老人冷冷地笑，我们不寒而栗。北宋被灭63年后，元好问出生。元好问44岁时即年，元灭金，元好问身世飘零雨打萍。

乱纷纷，多少朝多少代，你方唱罢我登场，何苦来哉！

徐继畲

站在徐继畲故居前，感慨万千。

跨过大明王朝，时代来到清朝。让元好问伤心的金国是女真人，这一次，与金朝同属女真族的满人算是大规模地卷土重来，这次来的凶猛，占据这大好河山几百年。

徐继畲生于乾隆六十年，卒于同治十二年，竟然跨越了乾隆、嘉庆、道光、咸丰、同治五朝。若他仅仅是中过进士，作过官，这与元好问、萨都剌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同，但他不是。他批朱熹、陈时弊，在鸦片战争中奋力抗英，官职一阶阶提升。鸦片战争之后，徐继畲和美国传教士雅禆理在厦门对话，从而对中国的专制制度产生了深深的怀疑，他五年数十易稿，终成一部《瀛环志略》，他把中国定位于世界的一隅，这一点对于今天的我们来说，是常识，可对于当时的中国来说，却是开心天辟地头一回这样看世界，“天朝中国”的概念从此不复返。他推崇民主制度，点燃民主烛光。他的书东传到日本后，被一再翻刻，帮助了明治维新。

继畬，晚清名臣、学者，《纽约时报》称其为东方伽利略。字松龛，又字健男，别号牧田，书斋名退密斋，山西代州五台县人。道光六年进士，历任广西、福建巡抚、闽浙总督、总理衙门大臣、首任总管同文馆事务大臣。徐继畲自幼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和儒学的熏陶，曾随父寓京师，师从著名文学家高鹗等名人。徐继畲是中国近代开眼看世界的伟大先驱之一，又是近代著名的地理学家，在文学、历史、书法等方面也有一定的成就。著有《瀛寰志略》、《古诗源评注》、《退密斋时文》，《退密斋时文补编》等。

74岁时，他回归了他的故里，五台的山河拥抱了他，4年后，长眠于这块土地。

由于与西方的对话，他被誉为“开眼看世界第一人”，但他不会想到，日本明治维新之后，国家强盛，64年后日军挎洋刀骑骏马来这里叩门，抗日成为中华民族的主题。

这所立于忻州五台县东冶镇的小小的院落，出生过这样一个人，足够骄傲。可眼下的这所院落却有破落的气息，小小的院子杂物堆放，显得凌乱，南瓜等时蔬无所顾忌地爬上了墙。在这破落的院子里，探头探脑地爬出这样的绿色，倒也是告诉我们，腐朽中孕育新生，时序日久又会腐朽下去，就这样人类生生不息。

二门上硕大的斗拱瞬间就袭击了我，我呼吸渐渐不畅，这是多么美丽的木头之花啊，历经久远的岁月，风雨侵蚀，依然常开不败，以苍老的身姿和艳色挺立，无关乎朝代更迭，无关乎战火与安宁，此刻院落内的其他于我，都已不再重要，我爱这不朽的斗拱之花，花下仿佛依偎着徐继畲长袍大褂孑然不群的身影。

他看了世界又怎么样？他看到了世界，世界也看到了中国，于是坚船利炮打过来，战火纷飞，文明破碎，环球目光让环球同此凉热。地球，在工业化进程中，不得不成为地球村。

离开的那一刻，人们都说，这样的院落需要保护，可看世界的目光怎样保护呢？

眼看着山河破碎风飘絮，徐继畲之后的清朝依然等同于元好问的金朝、萨都剌之后的元朝、杨业之后的北宋。

从杨业落脚代州的年，到徐继畲离世的年，这块土地在战火硝烟中过去了年，几乎九个世纪，他们经历的年代，不是战争的最初，往前数，还有隋唐、还有三国两晋南北朝，也不是战争之末，之后还有抗日战争，还有解放战争。

这块土地，由于地处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交界处，于是冲突加剧，人们在这里欢笑，也在这里哭泣，马蹄声咽，帝王宫阙，万般繁华都作了土。可在这样的土地上也诞生着不屈的战歌。

四个男人，四种风格，文臣武将，智谋韬略，轮番上阵，民族，在这里失去了分野，热血在这里成就了功业。“早辞五花马，暮别千金裘”，人虽杳去，留下“浩歌一曲酒千钟”。

千载名，实质不如即时一杯酒。元好问说的。

饮下一杯五台酒，细思之，四个男人，一身胆气，忧国忧民，心雄万夫，公忠体国，这给我们留下了什么？要我说，这是雁门关精神，这是忻州精神，这是太行山精神。

更是中国精神！

日暮乡关何处是？他们如同高飞的鸟儿，会在黄昏时分落在他们的巢穴之中，四位功臣，早已魂兮归来，我们的所言所行，他们听得到！

所幸，我来过。